C大附中高三的林羽婷因為意外受重傷而錯過升學,經過一年的一邊復健一邊讀書後,終於還是如願考上C大。這天剛好是她第一天上體育課,不過因為太晚選課,白天的體育課程都被選滿了,她只能選到夜間部的課程,但她想想這樣也挺不錯的,剛開學的南部總是特別熱,『晚上上體育課應該很舒服吧!』她這樣對自己說著。

 

於是她綁著馬尾,小跑步從宿舍跑來到體育場,現場已經有一群看起來也是這堂課的學生在那邊聚集著了,因為這堂課是開放選修的關係,所以現場的人並沒有跟她是同個系的,她也不在乎,就在人群旁邊自顧自地先隨意熱身動起來。

 

突然有一個男生,跑來撥弄了一下她的馬尾,說:「綁馬尾耶!可愛喔!」

 

羽婷嚇了一跳往旁邊縮了幾步,這時另一個男生見狀大喊:「喂!吳孟仁別亂鬧人家啦!」

 

吳孟仁雖將手縮了回去,卻還是在羽婷周圍繞著,笑著說:「劉子健你想當英雄保護她喔?」

 

幾個同學看了過來,羽婷覺得有點尷尬,一開學就遇上不尊重人的同學,但對劉子健的挺聲相助卻有了一點倚靠的感覺。不過此時她發現一件更令她尷尬的事情,原來每個同學都穿了學校發的體育服,只有她是穿著自己買的運動服裝,她的亮黃色運動服在眾多淡藍色制服中間顯得十分獨特。她回想了一會,仍想不起來學校有要求上課要穿體育制服。

 

吳孟仁這時起鬨對羽婷說:「誒!同學,老師還沒來,妳這麼『特別』,乾脆妳代替老師帶大家做熱身操吧!」其他有幾個同學聽到後也跟著起鬨。

 

羽婷難為情地看了劉子健一眼,他做了個微笑的表情,她只好無奈地說:「好吧!」雙手一攤走到大家面前,準備開始整隊。

羽婷高中就是游泳健將,同時也是班上的體育股長,因此整隊帶操對她來說並不陌生,她熟練地伸出左手,指著靠近她的一個戴眼鏡的男同學,用丹田喊出:「中央伍為準,向中看~齊!」

 

所有人聽到口令,紛紛開始靠攏,竟然沒有人出聲反對她的指令,或許是大家都樂見有人出來整理秩序吧!現場三十幾人很快就排成整齊的行列,大家很自然地排列成四個橫排,每排九個人,看來這個班加上她總共有37人的樣子。

 

羽婷開始做起高中的熱身操,大家跟著她的動作做,雖然不是很整齊劃一,倒也沒有慢太多拍,乍看下就是一個普通的班級,有一瞬間羽婷還以為回到了高中時期的體育課,但也漸漸對這個新班級開始有了認同感。

 

然後大家開始跑步,老師一直沒出現,但好像只有羽婷覺得奇怪,其他人則是默默跟著她開始繞操場跑步。

 

「羽婷,加油!」一個男同學從她後面追上來,輕碰了一下她的左手臂,然後超前加速跑了出去。

 

「嗯?」

 

正當羽婷覺得納悶時,又一個女同學從她旁邊追上來,一樣輕碰了她一下,說:「羽婷加油喔!」接著又加速超前。

 

這時她才驚覺,怎麼會有人知道她的名字,她剛剛並沒有自我介紹啊!往前看剛剛超過她的兩個同學已經拉開她十幾步的距離。

 

『難道是惡作劇?』她在心裡這樣想著。

 

但接下來一個個同學都對她做出相同的動作,相同的鼓勵:『羽婷,加油!』,可是說也奇怪,她並沒有感到一絲惡作劇的意味,反倒覺得內心有點受到鼓勵與感動,於是她也開始回應:「你也加油!」

 

「加油喔!馬尾妹~」吳孟仁追了上來,又撥弄了她的馬尾,然後超前離去。

 

羽婷正要罵吳孟仁不要玩她馬尾時,跑在最後面的劉子健說:「嘿,羽婷,好久不見!」說完跑到她側身,兩人並肩跑著。

 

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招呼,好像他們本來就認識一樣,羽婷好像想起了什麼,心揪了一下。

 

羽婷說:「我們見過?」

 

劉子健笑了,說:「嚇到你了,但這是全班投票的結果喔!身為班長的我,必須尊重民意。」

 

羽婷還是充滿疑惑,問:「全班?」

 

「是啊!你可能不記得我們了,但是大家都很想妳喔!」劉子健一邊說著,一邊微笑看向在他們前面跑著的數十個人影。

 

羽婷仍然無法理解,問:「你們在玩什麼大冒險嗎?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?」

 

「你會想起來的。」劉子健輕觸羽婷左手,超前過去,說:「羽婷,加油!」

 

一股微弱的電流,在劉子健觸碰到羽婷左手時,溫暖地流竄過來,竟令她眼淚不自覺地流下,與臉上的和水混合在一起後滑落跑道。她看著劉子健的背影,終於注意到,他運動服背後寫著的四個字:『C大附中』

 

剎那間,她想起來了,她都想起來了。『子健、孟仁、小瑜、阿強、小香...』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與臉龐,像跑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浮現,這不正是剛剛跟她說加油的每一個同學嗎?止不住的眼淚,潰堤般流著。

 

此時所有同學已在司令台前集合,羽婷擦著眼淚走向大家,說:「你們...過得好嗎?」

 

所有人均露出開心的笑容。

 

劉子健走出來,微笑著說:「大家投票一致通過,說要陪妳上完這最後一堂體育課再走。你整個隊吧!」

 

羽婷了解了子健的意思,她再次走到大家面前,但想喊出口令卻因哽咽而發不出聲音。所有同學紛紛對她說:「羽婷加油!」

 

羽婷深呼吸,將自己的情緒穩定好後,伸出左手,指向戴眼鏡的阿強,喊:「中央伍為準,向中看~齊!」

 

所有同學迅速整齊排列,「向前看!」羽婷喊。接著所有同學都盯著她看,眼神熱切地等著她最後的指令。

 

羽婷強忍眼淚,咬了咬嘴唇,大喊:「下課!」

 

眼前的同學開始紛紛逐漸變淡消失,但還是可以看見大家消失前對她比出的各種加油手勢,這令她啜泣得無法自己。

 

直到最後空蕩的操場只剩下羽婷一個人,她才哽咽地說:「再見了,大家。」

 

她轉身面向司令台,發現司令台下有個銅碑,上面寫著:『謹悼念C大附中36位同學於此司令台營造事故中喪生。』

 

羽婷已想起一年前她們C大附中的班級,到C大借用場地上體育課,卻適逢司令台整修,C大的司令台很大,周遭雖布滿鷹架,內部仍有很大的空間,當時下午十分酷熱,只有司令台內有陰影,因為沒有安全圍籬或警告牌,大家便躲在司令台內整隊做操,沒想到老舊的司令台卻在此時應聲倒塌,當場將在36名學生全部壓死,只有羽婷僥倖存活。

 

羽婷回想起過去班上的種種與剛剛大家給她的鼓勵,握拳對自己說:「謝謝大家,我會加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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